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张叔威 东汉 · 傅干
 出处:全后汉文 卷八十一
吾与足下,义结䊽素,恩比同生(《初学记》十八,又《御览》四百十作「执素」,疑是「纨素」之误。)
叔时斋辂院文 宋末元初 · 牟巘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三七、《陵阳先生集》卷二二
哀哉吾叔!
清脩博雅,和缓缜栗。
前辈典刑,亲薰而炙。
匪棘匪徐,所守静嘿。
求之今人,则不可得。
惠止一县,年近七帙。
呜乎天乎,其理莫诘。
叔始微恙,舍医弗即。
诿曰平时,气禀素实。
因循荏苒,敬不起即。
我来省侍,不寐通夕。
叔恐戚我,持病自力。
曾不踰宿,遽以易箦。
昔我二亲,教养视恤。
我时丱角,俾陪研席。
年适相若,分辨情密。
以婚以官,长各成立。
其间未尝,有数月别。
别最久者,游湘之日。
仅四三年,离而复合。
何图一旦,遂尔永诀?
呜乎哀哉,此情何极!
一致之性,浅狭狷急。
岂不我规,奇偏莫克。
汔用甚愚,积忤叔威
几陷大祸,旁观为惕。
行不纪难,语其伤物。
我之于叔,自叹莫及。
岁晚相约,向晦入息。
未能免俗,破戒轻出。
叔方杜门,坚坐一室。
见之怃然,又以愧色。
徐公有常,通介若一。
无存者人,自为今昔。
叔既全归,我服其识。
嗟哉族侄,万里寡特。
欲营义田,欲讲宗法。
叔每是之,曰子之责。
匪曰一时,相煦以湿。
惧不能保,百年之泽。
叔今已矣,凛凛孤蘖。
日益浮危,后死何益?
敬伸薄奠,不过莼鲫。
哀来攻心,有泪洒臆。
又劾施庭臣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九二、《北山文集》卷一
臣初四日曾劾奏施庭臣论事反覆,乞赐罢黜新除起居郎指挥
臣俯伏待命,未蒙施行,不胜疑惧。
臣伏仰陛下孝友格天,和议允济,圣意必谓更取庭臣辈进擢之,则可以劝率臣下,固和议于永久。
臣谓庭臣不黜,则讲和之意不明,适足以起天下之疑而已。
何则?
讲和之议,出于天意,断自圣心,国论之决久矣。
北使入境,百执事朝夕之所讲究者,止为屈与不屈,非为和与不和也。
庭臣何得于议论屈己之时,力陈不和之害,以速君父之拜乎!
使其在靖康时,臣知其为徐秉哲、王时雍矣。
且不和之害,何独庭臣知之,臣子未尝不以是为言也。
庭臣则置屈己之害而不言,操市道之奸于危疑急迫之际,专以败和之害摇动陛下之心,迎合陛下之意,兹岂忧国之人哉?
陛下见而悦之,传于天下,人且疑之,曰:存纲纪者朝廷未以为信,务顺从者朝廷独厚其赏,通和之后,得无可忧?
何天子宠谀臣以劝臣下欤?
臣故曰庭臣不黜,则讲和之意不明,适足以起天下之疑者此也。
使庭臣而有忧国之策,独不可从容一二日,俟礼文允当,虏书纳入,徐为陛下陈之乎?
且屈己一事,乃左右、大夫、国人皆曰不可者,万目注观,群心愤激,如防积水于危堤之内,一穴而出,其势不靖。
庭臣之疏,闻其有「将帅不足畏,兵民不足恤」之语,真有是乎?
此非教陛下以涉春冰、驭朽索之道也。
有如宸意难回,此言入,则毒流天下矣。
赖陛下采听群言,举行中道,帝尊不屈,国事自定。
得百辟之心,得六军之心,得万姓之心,得邻国使者之心,实不因庭臣之计而至是也。
呜呼!
官爵砺世之具,陛下持以赏穿窬,何耶?
圣王之法,诛人必以其意。
庭臣于群言逆耳之时,进傅会揣摩之说,意可诛矣。
矧其持论反覆,自叛自合,一日数变。
其为侍御史也,自知不安,则供职之后,托官长以为辞。
其得左史也,自知不为众论所容,则省劄到门,遍出看谒,作妾妇自明之态。
为人如是,而可以亲殿陛、迩清光乎?
陛下初虽悦之,事定理明,今可以见其奸矣。
臣尝谓元帝御楼船未定,便有沈舟之患,然谏者为宗庙社稷之计,不得不切。
张猛徐陈安危之理,则帝亦霁威而听之矣。
试使元帝不说之时,张猛之言未进,薛广德免冠未起,或有一人从旁刺船而前,曰:「桥有虎,必毋往,请登舟以济」。
元帝亦何为而不说也?
但书之史册,传之后世,不知肯谓刺船者为贤乎?
前日陛下念亲欲屈,将轻其身,此欲乘危之时也。
群臣持不可,则欲陛下之从桥也。
举行中道,则元感谏者之言而自悟也。
庭臣乃从旁刺船而请者,陛下盍亦察其为人乎?
投之遐陬,未为过典;
寝其除命,大是宽恩。
愿乘得士之昌,永远佞人之殆,臣不胜犬马之愚。
云麾将军河南府押衙张府君夫人上党樊氏墓志铭 唐 · 僧至咸
 出处:全唐文卷九百十六
代之所重曰名。人之所宝曰位。休祯奕叶。昭德延祥。其惟张氏乎。公讳铣。陇右天水人也。曾祖元植。皇朝卢龙府折冲。祖定远甘州司马。父崇正。潭州长沙县。公即长沙之允子也。幼而贞敏。长而严毅。历职清贯皆著能。绾兵权于湖南。总务于河府。才当干蛊。京牧爪牙。天不慭遗。溘先朝露。以贞元十年八月廿日。终于洛阳永泰里之私第。春秋六十九。夫人樊氏。曹州南华县府君之息女。蕴德柔明。言行端淑。习礼笄总。而从好逑。凤凰于飞。和鸣霄汉。彼苍不祐。所天先逝。抚训孤幼。孀回缠哀。妄疾遽婴。□然怛化。以贞元廿年四月十日。终于家第。享年五十。有子三人。长曰叔重。次曰叔威。皆幼而敏惠。年未弱冠。相次夭丧。季子叔齐。泣血叩跼。吊影长号。惟家之艰。克绍先烈。有女五人。长女出家宁刹寺大德。法号义性。戒律贞明。操行高洁。弟妹幼稚。主家而严。二女适京兆杜氏。及礼而亡。三女适天水赵诩。四女适安定梁秘。五女在室而殒。今孤子孤女等。哀号失容。擗踊屠烈。先远有日。龟筮协宜。以永贞元年十月廿日。合而窆之。双棺同穴。葬于平乐乡阳原。礼也。栽植松槚。以标不朽。爰托斯文。旌乎厥美。词曰。
于戏宦达兮英武雄。
名遂身殁兮弓剑空。
夫人淑慎兮相次终。
哀哀嗣子兮泣苍穹。
良辰宅兆兮安寿宫。
青山黯黯兮何人在。
白杨萧萧兮多悲风。
唐故鸿胪少卿张敬诜墓志铭 唐 · 薛长孺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十五
张氏之先。运筹博物。
风靡万民。公其裔焉。
公讳敬诜。冯翊同川人也。
皇朝左金吾卫大将军太常卿元长府君之孙。皇朝中散大夫抚州长史崇让府君之次子。
公礼度清旷。育德含章。
蕴晏乐佐理之谋猷。怀吴周匡弼之骨梗。
弓裘不坠。文武攸称。
清贯克序。加朝请大夫
以博雅周才授鸿胪少卿。以公忠推德锡金章紫绶。
东都副留守河南尹裴公谓命公为押衙。奉上以忠贞。
抚下以信义。休声遐著。
寮友钦之。方申吕父之荣。
遽染刘贞之疾。以贞元十年八月二十三日
卒于洛阳县永泰里之私第。春秋六十八。
其年九月二十四日。窆于瀍涧之阳邙山之新茔。
礼也。允子三人。
叔重叔威叔齐。皆年始能言昂逸足(疑)有女五人。
长女从缁隶宁刹寺。次女归杜氏。
三女归王氏。两女尚幼。
夫人樊氏。淑顺传芳。
霜明劲节。移天坠翼。
同穴后时。哭不绝声。
抚孤增恸。永怀陵谷。
爰托松铭。其词云。
神理茫茫兮倏明忽幽。人世营营兮生劳死休。
更相泣送兮万古千秋。陇树白杨兮悲风飗飗。
荀悦高祖武宣论 唐 · 李德裕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八
荀悦论略曰。
高帝天下初定。
庶事草创。
文帝躬行元默。
遂至升平。
而古典未备。
制度多阙。
武帝内修文学
外耀武威
而不尽其术。
不克其终。
宣帝法审刑
综覈名实。
而不用儒术。
理化不成。
历数三代。
以及元帝
曰崇尚儒业。
从谏如流。
班固赞。
宾礼故老。
优游亮直。
又曰。
贡薛韦匡。
迭为宰相
其旨以为专用儒术。
莫盛于此。
班固荀悦
皆文雅之士。
元帝好儒。
徵用儒生。
故以兹为美。
而深罪石显
痛心泣血。
称诗人投豺虎。
嫉之甚也。
异乎余之所闻也。
任恭显始于宣帝
当先之世。
石显岂能隳其大业哉。
则知恶不在于矣。
萧望之周堪
皆廊庙之器。
有师傅之恩。
石显所忌。
废而不用。
朋宠上书。
遂致于理。
其后刘向废锢。
张猛自杀。
岂得谓之优游亮直乎。
贾捐之京房
虽不终其身。
亦皆英特隽才。
道术奇士。
元帝可谓忠矣。
亦因谮而死。
惑于谗邪则不断。
疑于髦俊则用法。
亦不得谓之优游亮直矣。
贡薛虽能忠谏。
谏止于讽谕恭俭。
未尝禦奸触邪矣。
韦匡从容守位。
未尝犯颜干色矣。
所以得乘时而进。
久安其位。
桀纣杀一龙逢比干
而天下之恶归焉。
桀纣以拒谏而杀。
其悖已甚。
元帝以信才而杀。
抑又甚焉。
王业既衰。
至成哀凌替。
才三世而王莽篡夺。
宣帝称乱吾家者太子也。
知子莫若父。
信哉是言。
与人论谏书 唐 · 杜牧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五十二
某疏愚怠惰。
不识机括。
独好读书。
读之多矣。
每见君臣治乱之间。
兴亡谏诤之道。
遐想其人。
舐笔和墨。
则冀人君一悟而至于治平
不悟则烹身灭族。
唯此二者。
不思中道。
自秦汉已来。
凡千百辈。
不可悉数。
然怒谏而激乱生祸者。
累累皆是。
纳谏而悔过行道者
不能百一。
何者。
皆以辞语迂险。
指射丑恶。
致使然也。
夫迂险之言。
近于诞妄。
指射丑恶。
足以激怒。
夫以诞妄之说。
激怒之辞。
以卑凌尊。
以下干上。
是以谏杀人者。
杀人愈多。
谏畋猎者。
畋猎愈甚。
谏治宫室者。
宫室愈崇。
谏任小人者。
小人愈宠。
观其旨意。
且欲与谏者一斗是非。
一决怒气耳。
不论其他。
是以每于本事之上。
尤增饰之。
今有两人。
道未相信。
甲谓乙曰。
汝好食某物。
慎勿食。
果食之必死。
乙必曰。
我食之久矣。
汝谓我死。
必倍食之。
甲若谓乙曰。
汝好食某物。
第一少食。
苟多食。
必生病。
乙必因而谢之减食。
何者。
迂险之言。
则欲反之。
循常之说。
则必信之。
此乃常人之情。
世多然也。
是以因谏而生乱者。
累累皆是也。
汉成帝欲御楼船过渭水。
御史大夫薛广德谏曰。
宜从桥。
陛下不听。
臣自刎以血污车轮陛下不庙矣(不得入庙祠也)
上不说。
张猛曰。
臣闻主圣臣直。
乘船危。
就桥安。
圣主不乘危。
御史大夫言可听。
上曰。
晓人不当如是邪(谓谏诤之言当如之详善)
乃从桥。
近者宝历中
敬宗皇帝欲幸骊山
时谏者至多。
上意不决。
拾遗张权舆伏紫宸殿下。
叩头谏曰。
周幽王骊山
为犬戎所杀。
秦始皇葬骊山国亡。
元宗皇帝骊山而禄山乱。
先皇骊山而享年不长。
曰。
骊山若此之凶邪。
我宜一往。
以验彼言。
后数日。
骊山回。
语亲倖曰。
叩头者之言。
安足信哉。
汉文帝亦谓张释之曰。
卑之无甚高论。
令可行也。
今人平居无事。
朋友骨肉切磋规诲之间。
尚宜旁引曲释。
亹亹绎绎。
使人乐去其不善。
而乐行其善。
况于君臣尊卑之间。
欲因激切之言。
而望道行事治者乎。
故礼称五谏。
而直谏为下。
前数月。
见报上披閤下谏疏。
锡以币帛。
辟左且远。
莫知其故。
近于游客处一睹閤下谏草。
明白辩婉。
出入有据。
吾君圣明。
宜为动心。
数日在手。
味之不足。
且抃且喜且慰。
三者交并。
不能自止。
吾君闻谏。
既且行之。
仍复宠锡。
诱能谏者。
斯乃尧舜禹汤文武之心也。
闻于远地。
宜为吾君抃也。
閤下以忠孝文章立于朝廷。
勇于谏而且深于其道。
果能辅吾君而光世德。
某蒙閤下之厚爱。
冀于异时资閤下之知以进尺寸。
能不为閤下之喜复自喜也。
吾君今日披一疏而行之。
明日闻一言而用之。
贤才忠良之士。
森列朝廷。
是以奋起志虑。
各尽所怀。
则文祖武宗之业。
穷天尽地。
日出月入。
皆可洒扫以复厥初。
某纵不得效用。
但于一官一局。
筐箧簿书之间。
活妻子而老身命焉。
作为歌诗。
称道仁圣天子之所为治。
则为有馀。
能不自慰。
故获閤下之一疏。
抃喜慰三者交并。
真不虚也。
宜如此也。
无因面赞其事。
书纸言诚。
不觉繁多。
某再拜。
汉书杂论下 宋 · 刘子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五九、《屏山集》卷四、《南宋文范》卷五三
或曰:武帝不冠不见汲黯,此足称者。
余谓君臣相与,在贵以诚心,不在贵虚礼也。
武帝为社稷之臣,是非不知也。
进言未尝一听,画策未尝一用,弘、汤之阿谀顺旨,皆超躐见用,至谓为甚戆,谓为不学,谓为妄发,卒见斥逐,则不冠不见是虚礼也。
后拜淮阳太守,欲借其威重以靖寇也。
不受印绶,强予之曰:「吾今召君矣」。
此绐,欲令之淮阳也。
淮阳十年,竟不召也。
高祖骑其项而问周昌,据床而见郦食其,可谓亡礼矣。
然其计策行,其身名显,故高祖虽有嫚侮之讥,而英雄乐为之用者,盖其诚心相与,不责以虚礼也。
武帝力征匈奴主父偃、严安、徐乐引危亡之事谏之甚切,帝曰:「公辈皆安在,何相见之晚也」!
悉拜为郎,然征伐竟不已。
又包南山民田为上林苑东方朔陈三不可,帝拜大中大夫给事中,赐黄金百,然遂起上林苑
武帝知受谏为人君之美,故不吝爵禄以旌宠之也。
然有赏谏之名,无受谏之实,何益于治乎?
孔子曰:「法语之言,能无从乎,改之为贵」。
此之谓也。
哀帝定陶王,从傅、相、中尉入朝,成帝问之,对曰:「令诸侯王朝得从其国二千石,傅、相、中尉皆国二千石也」。
中山王,不能对,乃贤定陶王
哀帝年十七,元帝即位时年二十七矣,不省召致廷尉为下狱,竟杀萧望之,以此言人君一日二日万几,岂可不练达世务也哉?
元帝好儒,宣帝曰:「乱我家者必太子也」。
汉业自元帝而衰,知子莫若父,信矣。
杜钦王凤曰:「王章所坐事密,天下不知章实有罪,而以为坐言事也。
宜因章事举直言极谏,则流言稍释,疑惑著明」。
行其策,史称补过将美,皆此类也。
王章上封事指言专权蔽主,宜废勿用,乃陷以大逆。
死不以罪,天下冤之。
谋主,言无不听也,不能救章之死,又为此谋,盖恶诬善,天下果可欺耶?
奸人之雄也。
专权,尝戒之,又令乞骸骨。
王章上封事,称疾笃,欲遂退。
当是时,刘氏王氏之祸几解矣,乃力说凤起视事,竟杀
内结心而外取虚名,故其谋反覆如此。
元帝举直言,专指后宫,谓外戚亲属无乖剌之心,阴为地,谷永之流也而机险过之。
史臣责而恕,且谓浮沉当世,好谋而成,非夫浮华博习之徒所能窥也,其然岂其然乎!
张汤、杜周,酷吏也,皆子孙荣显,侯爵数世。
史称虽酷烈,及身蒙祸,其推贤扬善,固宜有后,此牵合之论也。
深刻排陷,流毒一时,其称引一二掾史,何足掩其过伐。
安世、延年之德器,自应绵远,未必由与周。
舜之,禹之王,岂必自瞽、鲧耶!
公孙宏徒步数年至宰相封侯,于是起客馆、开东阁以延贤人,一时称焉,然不闻有所引荐也。
董仲舒卒挤排之,何贤人之能得耶。
若所招延唯谄谀软美之士,则宏之客馆与屈氂之奴婢室无以异也。
史称贾山自下剂上,邹阳、枚乘游于危国,然卒免刑戮者,以其言正也。
审如是,则比干、子胥谏吴,皆不免刑戮者,岂其言不正耶。
君有明暗宽暴,由其所遭有幸与不幸也。
太史公以儒、墨、阴阳、名、法、道德为六家,较其短长而论其指要,刘子曰:「夫儒何所不通哉,不通非儒也」。
其论墨者曰:「强本节用,人给家足之道也。
孔子曰:『与其奢也,宁俭』。
有子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
《易》曰:『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
则墨家之长,吾儒之为也」。
其论阴阳家曰:「叙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
孔子曰:『行之时』。
《易》曰:『变通莫大乎四时』。
又曰:『君子以治历明时』。
则阴阳之长,吾儒之为也」。
其论法家曰:「尊主卑臣,分职不相踰越,不可改也。
孔子:『君在踧踖如也,君命召不俟驾而行』。
《易》曰:『君子以辩上下、定民志』。
则法家之长,吾儒之为也」。
其论名家曰:「其正名实不可不察也。
孔子曰:『必也正名乎』。
又曰:『惟名与器不可假人』。
又曰:『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
则名家之长,吾儒之为也」。
其论道家曰:「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澹足万物。
孔子曰:『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易》曰:『以此洗心,退藏于密』。
又曰:『无思无为,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则道家之长,吾儒之为也」。
以是观之,则五家之长,吾儒通之明矣。
其论儒者之短,则曰:「以六艺为法,六艺经传以千万数,累世不能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故曰博而寡要,劳而少功」。
是以迹论儒也。
孔子曰:「一以贯之」。
又曰:「予欲无言」。
然则所谓六艺者,果可以病儒哉?
论儒之迹而不论儒之道,非知儒者也。
不蔽于一偏,不滞于一隅,以之治世,以之脩身,无不可焉,兹所谓通儒也。
若曰殊途而同归,百虑而一致,则纷纷之论,不发亦可。
昌邑王贺废,宣帝即位,心内忌贺,诏山阳太守张敞谨备。
见贺,察其言语,跪起不常。
即奏曰:「故王清狂不惠」。
由此知贺不足忌。
若贺者,可谓无道之主,非清狂不惠者也。
贺忧不免张敞之来,故于言语跪起之间,为颠蹶以免祸也。
霍光废贺时,令贺受诏,贺曰:「闻天子有争臣七人,虽亡道不失天下」。
观此应对,岂清狂不惠者耶?
贺虽昏于治国,亦善于保身,其得终其天年,抑有由也。
丙吉丞相掾吏,有罪臧,终无所案验,后因以为故事。
且吏不敢为奸臧者,畏刑法也。
刑法不加,彼何惮焉?
奸臧之吏,踪迹诡秘,幸而一败,又获善脱,蠹国害民多矣。
赏罚之柄,诏王驭臣,相之职也。
治远自近,掾吏之奸臧不案,欲责百司郡县之廉,可乎?
丙吉驭吏尝从吉出,醉呕丞相车上,容之。
后赤白囊至,驭吏刺知虏入云中代郡,以白曰:「二千石有老病不任兵马者,宜可预视」。
吉召曹案,科条其人,会帝召问,具以对,宣帝称其忧边思职。
叹曰:「不先闻驭吏言,何见劳勉之有」!
掾吏由是益贤
丞相,百僚之表也,驭吏呕车,其伤体貌甚矣,且时方多警,边郡二千石长吏可不预知耶?
老病不任,可不预择耶?
仓卒之间,偶得驭吏之言而见劳勉,又何足贤?
噫,,汉之名臣,兹不足以贬其盛德,史臣载为美谈,亦已陋矣。
赵充国罢骑兵屯田,欲不战以破先○,其计得矣。
然须迟以岁月,以待其敝,而宣帝责成甚速,遂诏别将辛武贤等出击,斩获数千,其馀尽降。
先○之破,虽充国计画已定,然当时多言武贤出击之功。
或使充国宣帝言屯田不战,先○必破,策之上也。
用兵则有胜有负,负则其患滋多,后勿轻战,未为失也。
继乃罢遣武贤,更不论赏,此则过矣。
使之率三军冒万死,既已成功,安可不赏?
武贤深恨充国,告其子卬他事,卬自杀,充国亦罢,遂为世雠,盖作不顺而施不恕也。
夫争功招祸,自古多矣,余独于充国惜之。
史称隽不疑学以从政,临事不惑,遂立名迹,始终可述。
疏广行止足之计,免辱殆之累,亦其次也。
余观不疑为政,初亦尚严,赖贤母之训,故不至残酷耳。
其议论容饰,颇近豪侠,然不疑诚奇才,考之当世,其伦匹尚多也。
西汉士大夫持禄保位,习以为风。
广、受独行止足之计,名重一时,廉顽立懦,后世犹想其风采焉。
其人非不疑之所能先也。
以游、夏之文学,冉、季之政事,宰、贡之言语,列于四科,不得先颜、闵之德行,圣人之意深矣。
元帝欲御楼船,薛广德免冠曰:「宜从桥」。
诏曰:「大夫冠」。
广德曰:「陛下不听臣,臣自刎以血污车轮,陛下不得入庙」。
不悦。
张猛曰:「乘船危,就桥安,圣主不乘危」。
曰:「晓人不当如是耶」?
乃从桥。
噫,广德刎血之言诚过矣,然广德不先发此言以激上心,则张猛之言未必见听也。
事君有犯无隐,广德有之,然元帝亦可谓能纳谏矣。
武帝车千秋,一言寤主,何哉?
智有馀也。
武帝惑于鬼神,故千秋太子之冤,托以白头翁教臣言,武帝亦曰:「此高庙神灵使公教我也」。
武帝晚年多病,尤信巫蛊之说。
《卫太子传》曰:「久之,巫蛊事多不信。
上知太子惶恐无他意车千秋复讼太子冤」。
千秋逆知武帝有悔恨心,故乘间而开说也。
不然,千秋为高寝郎,当追捕太子时,何不言耶?
因其悔恨之心,挟以鬼神之事,故一言寤主,岂非智有馀耶?
传中亦言千秋敦厚有智,千秋无他施为,所谓有智者,岂当时史臣亦微见此意耶?
薛方、蒋栩之流,汉高士也,附于他传,仅见姓名。
东方朔》一传几万馀言,考其所载,皆滑稽戏弄不经之谈。
孔子曰:「辞达而已矣」。
亦盍剪其繁芜乎!
萧望之谏官出为平原太守望之上疏曰:「选经术之士以为内臣,外郡不治,岂足忧哉」?
此有激而言,非通论也。
史称元帝优游不断。
萧望之中书本用宦者,非国旧制,欲退宏恭、石显,更置士人。
元帝谦逊,重改作,议久不定,此优游不断也。
后恭、显谮望之,请召置廷尉,请免为庶人即免为庶人,请诎之牢狱即诎之牢狱,又何勇决耶?
盖由听受不明,故忠直之言难行,谗昵之言易入也。
长史谮杀张汤武帝后杀三长史
恭、显谮杀萧望之元帝竟不加罪。
此人君之所以贵英断也。
望之既死,为之却食,涕泣哀恸,每岁时遣使祠祭,无所不尽其至焉。
生不能用,又杀其身,既死乃为此纷纷,何耶?
哀公仲尼子贡所以讥之也。
魏相为扬州刺史,考案郡国守相,多所贬退。
丙吉与书曰:「朝廷已深知弱翁治行,方且大用矣,愿少慎事自重」。
心善其言,为霁威严。
相所贬退皆当耶,不可已也;
失之过耶,箴之可也;
不当以朝廷方见用而为慎事之计也。
以丙、魏之贤犹如此,况其下乎?
后之人慎事自重而致身荣显者,率遵此言也。
班固平当逡巡有耻,又谓持禄保位,被阿谀之讥。
孔子曰:「行己有耻」。
又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亦耻之」。
若审阿谀,乌得谓之有耻乎?
当为才数月,观其不受侯而过于公孙宏、稚圭之流矣。
高祖田横,至尸乡自杀,其客二人亦自刭。
高祖惊,以客皆贤也,尽召之。
其徒五百人,闻横死,皆自杀。
于是乃知田横兄弟能得士也。
余谓史溢美之言也,五百人时在海中,闻横死惧而逃散耳,或有与同死生者,亦不过数人,海上辽邈,因遂传以为皆死未可知也。
窜海中,其徒五百人若果能皆为横死,则方其盛时,据三齐之地,所得死士可胜论哉?
兄弟之贤,得死士如此之众,夫孰能当之?
兄弟亦屡与诸侯兵战矣,未尝一胜,则所谓死士者,皆安在耶?
史臣盖欲成田横得士之名,因世俗之传,遂实其说。
袁盎虽引义慷慨,然捭阖之士也。
尝谓文帝有高世之行三,且曰:「陛下至代邸,西乡让天下者三,南乡让天子者再。
许由一让,陛下过许由四矣」。
方汉大臣诛诸吕,迎文帝,帝与宋昌决策而来,岂有许由之志哉,再三之让,姑欲谦谦尽力耳,乃谓过许由之让四,何谄谀之甚耶!
文帝甘受其言,使庸庸之君,岂不张其骄心哉。
《书》曰:「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
帝王以此观人,则邪与正岂不洞然耶?
张良至圯上,见老父授以一编书,乃《太公兵法》也。
初老父与约:「五日平明与我期」。
往,父已先在,怒曰:「与老人期,后何也」?
又五日鸡鸣往,父又先在。
又五日,半夜往,有顷,父来,喜曰:「当如是」。
《兵法》曰:「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
老父之意,默得之,故未传兵书,而先许之也。
张良所画计策,高祖用之,以成汉业。
及招四皓安太子,则高帝亦堕其计中矣。
欲从赤松子游,盖婉其辞以脱世网,所谓「鸿飞冥冥,弋人何慕焉」。
高祖雍齿有故怨,尝欲杀之,后诸将欲反,用张良计,乃封雍齿王陵坐与雍齿善,亦最后封。
噫,以高祖宽仁大度,犹未能于此释然,乃知不念旧恶,亦是难事。
韩信王楚,召辱己少年令出跨下者以为中尉,曰:「此壮士也」。
观此,则信岂庸庸武夫耶?
有告韩信反者,高帝初欲发兵,陈平劝帝伪游云梦,信必郊谒,即执缚之,此计亦适行耳。
据《韩信传》,高祖且至,楚欲发兵,自度无罪;
欲谒上,恐见擒。
已明知高祖欲擒之矣,使信决策发兵以袭高祖,事固不测也。
或说钟离昧,楚亡将,汉捕之甚急,信初匿之,今发之,是自暴其罪也,以此求免,难哉。
噫,信诚无他,然高祖卒疑之者,岂两雄不并居耶?
韩信料敌制胜,可谓明矣,而不知高祖之疑己,是天夺其鉴也。
高祖兵败成皋自称汉使,晨驰入军,未起,即入卧内,夺其印符、麾召诸将,易置之,乃知独汉王来,大惊,则高祖疑信之迹彰矣。
封齐王,会垓下、项羽死,高祖袭夺军,徙楚王,则高祖疑信之迹,又昭昭矣。
殊不觉,故武涉、蒯通之言,如水投石焉。
初谓汉王亲信我,不夺我齐。
既夺齐,又谓我无罪。
既见缚,始知汉王畏恶其能,遂称疾不朝。
呜呼,何信知之晚也!
夺军徙地,出其不意,相疑甚矣,三尺童子亦须觉悟,而不知,岂暗昧至此哉?
天夺其鉴也。
项羽引兵欲渡乌江亭长舣舟待,请急渡,不渡,乃战死。
盖是时汉购千金、邑万户,亭长之言甚甘,疑其欺己也。
意谓丈夫途穷,宁战死不忍为亭长所执,故托以江东父老之言为解尔。
使果无东渡意,岂引兵至此哉?
至东城才二十八骑,与汉兵战,斩二将,杀数百人,汉军披靡,使尽用其众,决死垓下,岂易当哉?
所以去垓下者,犹冀得脱也,乃为田父所绐,陷于大泽。
知人心不与己,安知亭长不出田父之计哉,此羽之所以战死也。
武帝之时,异人并出,史臣方之版筑饭牛,斯言过矣。
公孙宏、倪宽之儒雅,专事阿谀,皆佞人也。
张汤、赵禹之定令,多务严急,皆酷吏也。
李延年倡优善歌,乃许之协律
宏羊剥民聚敛,乃许之运筹。
至如严助、张骞之徒,皆启唱边事以资进取。
尧舜三代之时,不免乎流放窜殛者也,尚何才之足云。
汲黯、苏武一时杰出,而武帝疏远之,肆其私心,祸流四海,则以朝无人也,史臣之言过矣。
爵禄者人主之柄也,褒贬者史官之柄也。
史官之柄与人主相为权衡,以劝善惩恶。
孔子作《春秋》,后之作史者取法焉。
莫尊于丞相陶青刘舍相也,不得立传;
莫贵于通侯,扶柳成侯也,不得立传。
严彭祖不为宰相李广不封侯,当时惜之,然皆有传焉。
孟眭以议郎立传,江公以博士立传,苏武典属国立传,严安以骑马立传,贾山、邹阳之徒以诸侯之客立传,不以爵禄之崇,所以励善也。
春秋澶渊之会,卿当书,以其无信,不书;
召陵之盟,屈完不当书,以其贤,故特书,盖此意也。
佞倖、货殖何以立传?
希恩冒利之人,茍一时之荣,非求名于万世也,史必立传,所以惩恶也。
《春秋》书三叛人名,盖此意也。
史官之柄,与人主相为权衡,而励善惩恶也。
班固作《汉书》,惟《纪》最为严密,事皆详载于《传》,而撮其要书于《纪》,自名之曰「春秋考纪」,其言有深意焉。
余尝考之,吴王濞约六国举兵,齐王后悔,背约城守
济北王为其郎中令劫守,不得发兵。
败,遂得不诛。
班固书曰:「皆举兵反」。
何以书「皆举兵反」?
初意皆反也。
戾太子江充矫制发兵,武帝刘屈氂捕斩反者,班固书曰:「太子以节发兵,与丞相刘屈氂大战长安」。
何以不书反?
初无反意也。
张汤凌折三长史长史阴事,曰:「谋陷者三长史也」。
遂自杀。
武帝尽诛三长史
班固书曰:「张汤有罪自杀」。
何不书陷
有罪也。
弘恭、石显奏萧望之不悔过,请诎于牢狱,塞其怏怏心,望之自杀,有司奏望之有罪,请绝其爵邑。
班固书曰:「中书令弘、石显谮望之,令自杀」。
何不书有罪?
恭、显谮之也。
太子矫制不书反而书以节发兵,讥武帝惑巫蛊而致乱祸也。
望之自杀不书有罪而书谮,讥元帝信阉宦而杀其师傅也。
凡此之类,不可殚举,固自谓「春秋考纪」者,岂以得《春秋》之意耶?
班固作史赞,非独详于纪善也,又重美之;
非独略于记过也,又婉其辞。
其记善也,虽小善必录;
其记过也,非大过不书。
文帝之仁言俭德,赞中总列十数条,叹曰:「呜呼仁哉」。
于景帝赞又曰:「至于孝文,加以恭俭」。
武帝赞又曰:「文景务在养民」。
非详于记善,又重美之乎?
武帝之穷兵奢侈,其赞曰:「雄材大略,不改文、景之恭俭,诗书所称,何以加焉」?
非略于记过,又婉其辞乎?
元帝之号令温雅,成帝之穆穆之容,皆见称述者,不以一失废其他长也。
故曰虽小善必录。
吕后之宠产、禄,景帝之杀晁、周,皆略而不言者,不以小疵玷其全美也,故曰非大过不书。
史赞诸皆称述,独高祖赞推其世系运统而已,无所称也。
盖以高祖之盛德大业,不假言而自著,亦非一二言可赞也。
故赞卫、霍不言征伐之功,赞相如不论文章之美,其他则片善寸长,赞皆言之,有馀易见,不足难知故也。
高祖辍洗受言,吐哺销印,其从谏若转圜也,至于废太子则虽得百张良无益。
文帝身衣弋绨,慎夫人衣不曳地,其俭无以加也,至宠邓通则赏赐辄钜万,并举铜山与之,何相戾哉?
盖惑于所爱,虽圣主贤君,犹不能自免也。
四皓入见而嬖姬舞泣,申屠一言而弄臣碎首,此二帝所以称贤圣哉。